《那些年啊，那些事——一个程序员的奋斗史》——39

搭配几个面目不咋地的图标，以及界面功能的基本正常，段伏枥的UI程序就算大功告成了。以前在浩程微的时候，没有为最后的软件质量把关，而现在这个利剑电子，规模更不比从前，更加不会有专门的测试人员。如果说以前还有别的同事可以随便点点来进行点小测试，现在就只有段伏枥一个人，自己觉得没问题，那就是没问题了。让黄华中和老柳来检测？那纯粹是做梦。让沈俊来？对于软件一窍不通的她，对于这测试更是不在行。

UI程序完成，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应用程序需要开始，音乐播放器就是其中的一个。不过，这时候段伏枥也稍微耍了个小心眼，并没有马上开始音乐播放器的编写，而是跟大家说，这UI还要完善完善。武总是不管技术的；黄华中名义上管开发，对于段伏枥做的事情也不甚了解；而老柳也在忙自己的事情，也不会去干涉，所以段伏枥的工作其实都是由自己来把握。于是，段伏枥便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，来看看最近新买的技术书籍：《C++ primer》。

本来一直对自己的C++非常有信心的段伏枥，当看了这本书的前几章，就对自己的水平产生了怀疑：怎么那么多东西没见过，甚至可以说根本看不懂。原来C++和自己以前学的那么不一样啊！其实这也怪不了段伏枥，开始接触C/C++的时间要追溯到大二时期。那时候首先接触C语言所用的书是谭浩强的《c语言程序设计》，段伏枥将这本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，书中的练习题也一题不落地全部做完，再加上学校考试时获得全专业最高的98分，以及非常顺利毫无悬念地通过全国计算机等级二级和三级考试，让自己的信心膨胀到几点。大三的时候，学校又开了一门C++课程，所用的自然也是国内的教材，而老师的水平其实也不咋地，讲解C++就当C一般来讲，并且还只是停留在语法的层面；唯一和C++沾边的，是类的语法，可是这个在老师的口里，也只是两节课的分量。更为让人大跌眼镜的是，老师的水准也只停留在讲课的阶段，在实际操作方面，和菜鸟无异；特别是一次上机实验课，一名同学按照书上照搬的程序无法正常编译，老师看了半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。反而是后来站在老师后面的段伏枥，一眼看出了其中的端倪：代码中将应该是半角的“;”写成全角的“；”，难怪乎无法编译通过了。可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，却把老师难倒了，其水平可见一斑。

处于这个环境之下的段伏枥，可谓鹤立鸡群，信心满满的他，自然认为C++无非就那么一回事。所以毕业之后，在简历上大言不惭地写到：精通C++语言。可当他翻开《C++ primer》的时候，他才发现，自己之前所学的那些C++知识，以分量来论根本连十分之一都没有。不要说什么精通，甚至什么熟悉，其实自己知道的就是那么一点皮毛，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。标准程序库？流？即使是转换，段伏枥之前也不知道还有四种形式，只知道一个括号直接就转了。

那么为什么大学的教材普遍不采用《C++ Primer》呢？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，和教学水平有很大的关系。像段伏枥的C++老师一般的水准的，其实并不是个特殊的个例，在国内很多大学都是如此：一个刚毕业的研究生，没有用过C++做过什么项目，甚至连程序都没写过几个，就来直接教本科。像这样毫无经验的老师，他能看得懂《C++ Primer》吗？作为老师都看不懂，那怎么教学生？万一学生有什么问题，请教老师，那么岂不是糗大了？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形，很多学校便只能拿最简单的谭浩强的教材了。谭浩强教材里清晰印刷着庆贺本书印刷达上百万本，其实这是对国内高等教育的最大一个讽刺，也是扇予的最大耳光。

不仅如此，很多老师对于当前技术的把握，也是非常有问题。两耳不闻窗外事，是很多老师的通病。当年计算机网络的课程设计，需要做一个简单的通过TCP/IP通信的小程序，基本所有的同学都是用VC。不过也不用指望大家能写出和QQ一样的漂亮外观和功能，只要有个简单的界面，在两台机器上能够互相发送信息即可。只是段伏枥非要独出心裁，根本没有使用VC，也没有用最简单的VB，而是E语言。

E语言是国内开发的一门编程语言，缔造者是吴涛。和别的语言最大的区别在于，他并不是用26个英文字母，而是用汉字！也因此，这门语言的宣传口号是：不懂英文，也可编程！不可否认，这门语言对于编程来说还是有一定贡献的，特别是对于那些不是计算机科班出身的，没有多少编程基础，但却又想点小程序的人来说，E语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。特别是其语言的支持库，将大量的Windows API函数封装简化，不仅分类查找方便，还可以直接拿来使用，的的确确是方便了程序员。仅以此简便性而论，VB也望尘莫及。

但E语言也只能仅限于此了，如果是计算机科班出身，并且还有志于在计算机行业有所造诣，那么使用E语言无异于自杀。不懂英文，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借口。不懂英文，并不妨碍编程水平的提高，因为现在太多的资料，都有相应的中文版；但不懂中文，却绝对只能跟在别人的屁股走，因为很多最新的资料，都是首先以英文的形式出版，而对应的中文资料，很可能滞后一年半载，甚至可能永远没有。在这技术发展日新月异的年代，如果无法掌握最新的技术，可能就难以获得太大的发展。如果具体到嵌入式领域，不懂英文，那简直是举步维艰。比如调试一个芯片，不用说，肯定要看芯片的Datasheet。而这Datasheet，毫无疑问，大部分都是英文的。即使是国产的芯片，为了和国际接轨，为了打入国际市场，也鲜有中文版的资料。

那是不是说，做嵌入式开发的话，需要非常强的英文功底呢？比如英文六级啊之类？其实也大可不必。因为Datasheet资料，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些单词，虽然第一次觉得很陌生，但查查字典就没事了，何况一回生，二回熟呢！久而久之，那些英文单词就映入脑海了。只不过，有一些还是误入歧途，为了锻炼自己的英语，抱着英文小说看。可因为小说和datasheet的词汇量关联度实在太低，即使小说能读个滚瓜烂熟，甚至倒背如流，也不一定能看懂常用的芯片资料。如果真的想提高自己的英文水平，不妨随手拿个芯片的datasheet，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多几遍，弄懂相应的语法啊，用词什么的，往后就没啥问题了。

段伏枥不是那种死板的好好学习的学生，到网络课程设计验收时，一顿胡扯：“老师，您应该知道最近国防科技大学出了麒麟操作系统吧？那简直就是中国人的希望啊！为了避免微软的Windows XP独占市场，国人出了多大的努力！特别是，这系统要是用在国防上面，简直是一个不可攻破的防御线啊！老师您也肯定知道，这国产的操作系统，要想在上面写程序，用的就是E语言！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用E语言的原因！支持国货，无坚不摧！”

段伏枥这番话其实是狗屁，麒麟操作系统用的是FreeBSD内核，当时的E语言还只能开发Windows平台的程序，哪来的两者结合？可这老师看段伏枥说得信誓旦旦，居然没有丝毫怀疑，还一直夸段伏枥有能力，属于创新性人才，并且最后还给他弄了全系为数不多的“优秀”！要是老师能多留意一下业界的新闻，不那么闭塞，估计段伏枥这番话一出，这设计肯定会被打入不及格的行列。

在段伏枥有限的悠闲的这两天，官司那边也有了消息。据王健说，律师已经递送了传票到Micheal所在的公司，让Micheal回应何时出庭；如果一直没有回应的话，那么一个月后将做缺席审判处理。而根据目前的情况，看样子Micheal也不会回应这封传票，也就说，届时的缺席审判是预料之中的事情。类似这样的员工欠薪事件，其实存在很多，只不过暂时没有相应的机制用以保护弱势群体的利益。但话又说回来，在国内如果是属于不被重视的群体之一，并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——不被重视，意味着问题不多，或是不那么严重。

虽然这几天段伏枥闲了点，但却莫名其妙多了几分烦躁，至于为什么，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。这段时间主要是看书，没有太多的事情，但段伏枥还是依然十点多接近十一点才下班。自从第一版飞了线能够显示，接着准备第二版之后，武总已经晚上不来公司了，但却每天十点左右会打个电话，嘘寒问暖。表面上看起来是对员工很关心，但实际上是查岗，看看大家十点左右是不是全部下班了。段伏枥已经不是刚出炉的涉世未深的职场菜鸟，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是看不透，但这么明显的查岗，他还是看得非常清楚的。因此，段伏枥每天就在等武总的电话，接完后立马下班走人。

这天还是一如既往，段伏枥踏着昏暗的灯光，走在回家的路上。走过天桥的时候，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：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，约摸七十来岁，躬着身子坐在天桥的一侧，旁边的一块布上面摆满了很多田字薄。田字薄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？算起来，最后一次见到田字薄，已经是二十多年前，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了吧，主要是小孩子用来练字。在这个使用键盘比用笔还要多的现在，又有几个人会买这田字薄呢？何况又是这个寒风瑟瑟的晚上。

夜风有点冷，当一阵刮过之时，老人便把自己的身子缩了一缩。

不知道为何，或许是觉得同样是为生计奔波，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，便在小地摊前停下了脚步，蹲下来问道：“阿婆，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啊？”

老人睁开稀松的双眼，看了看段伏枥，也许很久没有人和她说话了，回答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和激动：“再摆一下，我才回去。”

“为什么这么晚还在摆摊啊？”

“没办法啊，白天那些城管还在，他们会把这些东西给收走，他们很凶的！”

“哦……这么晚了，天也挺冷的，你回家呆着不是很好吗？”

“家里就我一个人，什么都没有，黑呼呼的……坐在这里，还有路灯，还能看着有人走过……有一些还会和我讲讲话……”老人的话语略带着几分寂寞，以及多了几分梗咽。

“你家小孩呢？”

“哎……”老人长叹了一口气，颤颤巍巍说道：“我有两个儿子，在工地给人家打工，也没赚到几个钱……他们底下还有几个小孩，经常吃不饱饭……我一个老人，搁在他们那，他们吃的肯定就少了……为了让我孙子啊孙女啊能多吃点，去年我就偷偷地和一个邻居跑出来，住到这边……还好那邻居这里还有一间小屋子，刚好能躺下我们两个人，……只不过后来那邻居有一次不知道招惹了谁，被带走了，现在小屋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……”

虽然老人有些口齿不清，听起来有点费力，但段伏枥还是大致了解老人的言语，眼眶不禁有几分泪水：“你在外面那么久，难道你不想家吗？”

老人充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凄凉的笑容：“想啊！我还想抱抱那孙子呢……可是我这一回去，什么都做不了，不是给我儿子添麻烦吗……”

段伏枥听了，不由思绪万千，可也只能于此。他能做什么呢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程序员，很多事情他都做不了。他不能像那些慈善家一样，腰缠万贯，能够豪气万丈地对着老人说：“这些田字薄我全要了，另外，我再给你十万块钱，赶紧回家看看孙子吧！”他所能做的，只是将刚刚买的一瓶还没开封过的绿茶轻轻放在老人的旁边，然后花上10元拿走几本田字薄，继续让那个寂寞的身影留在天桥上……

段伏枥有种想大哭的冲动，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。他不禁联想到自己，以后等哪天老了，是不是也会为了不给自己的小孩添加负担，而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冷风中摆个小地摊？很多人都说程序员吃的是青春饭，自己真到那个岁数了，会不会失业？那时候自己应该结婚了，有了小孩了，也许自己还是一个家庭的经济支柱。可这经济支柱居然无法找到工作，无法给予自己爱人和小孩基本的温饱，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怕概念？突然间，段伏枥有点慌了，虽然知道自己还没到那个年龄，甚至说还要很长时间才到达那个阶段，可是习惯于未雨绸缪的他，却觉得有那么点不寒而栗……